前言

  在这篇文章正式动笔之前,其实我一直在纠结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这篇文章究竟应该分类到杂谈里呢,还是日寄里呢?经过一番除了浪费时间以外完全没有任何屁用的思想斗争之后,我终于决定先把它写出来再说。由于我估计这文章恐怕相比日常犯病的日寄不会太短,所以暂且还是按照体量把它放到了杂谈下面。至于最初想要把它分类到日寄的理由——最初的灵感来自亲身经历——这点虽然确实不假,但如果真的要按照这个定义去较真的话,似乎之前写的大部分杂谈也都没法幸免。也就是说,“日寄”还是像之前的”时间线“一样用来突发恶疾比较好,这种稍微正经一点姑且有些思想的东西还是放在杂谈下面比较好。

  所以这段前言的意义又是什么?


  今天故事的起因要从一位朋友向本人的失败安利开始说起。作为《宝可梦》系列将近二十年的老粉丝,我的朋友圈中自然有不少人也是同样的资深爱好者。而自从PTCG为了捞钱拓展市场来到国内,他们也都纷纷上当入坑,并且在闲聊的时候不遗余力地拉拢我也加入 ,猛一看颇有传销的味道,并且过分热情地主动发送给我查询当地牌店的小程序链接。然而,可能是因为在本科的时候每天都要目睹一位舍友(游戏王玩家)的经验教训(一大堆购买时非常昂贵,但在开包后就变成“废卡”的物理意义上的垃圾),我本人一直对这种含有赌博成分的“集换式卡牌游戏”并没有多少好感。再加上查询之后发现所在的这个破城市根本就没有几家牌店,而且还扎堆地离我十分遥远,最终也就放下了入坑的心思。

  好巧不巧的是,当我结束今天的街溜子citywalk活动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突然在地图软件上看到附近就是之前PTCG上的地名。本着“来都来了”的原则,我最终还是没能放下该死的好奇心,决定去现场一探究竟。事实证明,之前我没有特意过来确实是明智的选择——第一家牌店已经倒闭许久,从张贴的海报来看似乎从春节之后就没开门;第二家牌店则是隐藏在一个购物广场的游戏厅里,虽然时值周末,但偌大的商场里却并没有什么人,我这种独行的成年男性就更显得和这种环境格格不入。在旁人怀疑(并没有)的目光中,我十分不自然地走进了完全由小孩组成的游戏厅里,并且在找了三圈之后才失望地发现这里几乎也不卖什么东西,和倒闭了也没什么区别。

  故事到这里为止,其实也不过就只是一些相当无聊的日常而已 (写好几百字了还没开始正文,真有你的)。然而看着眼前的人群,我却突然陷入了沉思:在我过去的印象中,(至少国外的)游戏厅都是提供给成年人进行擦边球赌博的场所,就像日本人打小钢珠的地方。然而正所谓大清自有国情在此,国内的游戏厅不管设计初衷如何,反正从结果上看是完全给小孩们开的,而一个成年人如果没有在未成年人的陪伴下(?)进入这种场所,就很容易被人先入为主地认为是不务正业的无业游民。然而仅仅用这些的主观想法是不足以解释这种社会现象的,更何况伟大的老马曾经曰过:“透过现象看本质”, “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所以我们就更应该从更加底层,也就是经济的角度去进行深入的分析。

  一旦联想到“经济”,其实这个问题就已经茅厕顿开了:我们只需要在任何一家商场里找个地方坐几分钟,就可以轻易地了解到来商场购物的大致用户画像——(当然也不严谨,参考文献:刻板印象与最大似然估计,但)不出意外的话基本会是由年轻女性和小孩占主导,而成年男性的角色基本上是“陪同的”、“拎包的”,并不会进行多少消费。写到这里,一个很久之前就开始流行的消费市场价值不等式已然呼之欲出,即:“女人>小孩>老人>狗>男人”。据互联网上的说法,这个观点最早出现在美团CEO王兴的饭否日记里[请求来源],并且一经提出就迅速得到了广泛的认同。根据这一不等式我们很容易可以想到,如果国内的游戏厅要想活得下去,就必然不可能靠处于鄙视链末端的男人的消费去维持。

  毫无疑问的一点是,消费市场价值不等式的来源必然是基于大数据分析得出的统计学结果,而不是美团王总脑袋一热想出的刻板印象。但这就很奇怪了,明明从统计学上说男人的收入普遍要比女人高出不少,为什么在消费端却如此萎靡呢?在那篇介绍不等式的文章下面,有一条评论是这么写的:因为女人、小孩、老人和狗的消费都是男人出的。这种说法虽然有些绝对,但倒也确实符合一个穿着破烂,不买东西不娱乐,每天想方设法拼命赚钱的“中产”男性的刻板印象。如果把这种刻板印象继续下去,那么在这样的男性背后一定贴满了“好丈夫”、“好父亲”甚至”好儿子“的标签,不然以我自己的视角来看,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其实大可不必这么”上进“。

  我曾经在之前的文章中提到过,将主观的”刻板印象“客观化、规模化并且应用于商业上就形成了”用户画像“;但如果同样是把大量的”刻板印象“聚集起来,但仍然保持主观的话,其实就形成了一种”社会期望“。这个词的直意是指社会对个体或群体行为的预期或期待,通常基于文化、历史、媒体等因素,说白了就是”别人觉得你应该是什么样的“。在刻板印象形成社会期望的同时,社会期望又会反过来强化刻板印象本身,以至于形成了难以逃离的恶性循环。最终从结果上说,这种社会期望不仅能改变现实、塑造现实,甚至决定了什么才是现实,因为它能够很大程度上限制每个人的自由,就像在上文中的消费市场价值不等式里,给女人、孩子花钱属于绝对政治正确,甚至连讨论一下都是绝对禁止的;而如果男人敢不拼命挣钱买房、甚至有时间去游戏厅的话,那么就有极大概率会被打上“躺平、不务正业”的标签,尽管他们可能有正常的工作甚至不菲的收入。最终,越来越多不愿意遭受这种恶气的男性选择了更彻底的躺平,于是赛里斯的结婚率、生育率也随之连年下跌。

  幸运的是,社会期望也并非总是一成不变。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社会的发展,人群的世界观和价值观必然会在不断变化。正如PTCG的门店在大城市里也逐渐越开越多 (竟然被我强行圆回来了,可喜可贺)。我不太清楚“正常”的社会期望应该是什么样,也不知道它在未来会逐渐走向何方,但我相信,“男人<狗“的消费市场价值不等式一定是错误的,我也真诚地希望有朝一日,广大男性朋友都能正大光明地走进游戏厅、牌店、或者任何自己喜欢的地方,而不是被他人的目光、甚至消费主义的锚定限制了自己的金钱自由、爱好自由乃至人身自由。


后记

  由于本人拖延症病发,这篇文章写完已是清明时节。在这个祭奠死者的日子里,想想身边许多“活着不孝死了孝”的,老人在世时无比嫌弃、老人死后又开始哭天喊地、花大价钱购买殡葬一条龙服务的人,似乎也是被“死者为大”之类的社会期望毒害的不浅。这么看,似乎死人消费市场价值不等式里的排位也不会太低,兴许能排到第一位也不好说呢。